她怨恨她的出生,她的家庭,更切確的說,是她的父親-那個賭博、喝酒,導致家裡徒留四壁的人。對於她來說,這個人給予她的,只有無盡的貧窮及勞苦,但也如此,她更清楚她的目標是什麼。

 

在大學時期,同學們課後的夜衝、夜唱沒有她,自組的出國旅遊沒有她,儘管受邀,但她從不出席,有的只是那日復一日的家教兼職。

 

會從事教育相關的打工,原因並非什麼「教育為人類升沉的樞紐」或是「教育乃改變階級的關鍵」,只是一個小時500元,兩個小時1000元,將自己所受過的義務教育拿來賺錢,划算而已。

 

也因此,她一畢業便與一位大她十多歲的前輩合資開設了一家小型補習班,秉著強烈的企圖心,他不吝於向前輩請教,抓緊任一學習機會,不過半年的時間,借的錢便還清了,她心底一陣驕傲,好似在說:「看吧老天!我總算是戰勝祢給我這狗屎般的命運了。」

 

但好景不常,家中的債務如無底洞般,不斷貪婪的索取,儘管自己多麼努力,最可怕的噩夢仍就發生-法院宣告破產。並且在補習班成立一周年時,將補習班列為第一位的前輩因忽略了婚姻而導致了婚姻失和,為彌補這人生中的重要大事,前輩留下了補習班給她一人。

 

夜晚,她細屬這些打擊,想起前輩曾跟她說過:「上帝為你關一扇門,必為你開一扇窗。」心中滿是苦澀,窗呢?那扇窗在哪裡?眼中充盈著淚水,在黑暗中她看不到任何東西。

 

即使再慘痛的跌倒,人活著就有爬起來的義務,幾個月後,她上法院申請財產的劃分,並且加速與交往多年的男友成婚,與家中劃清界線。她說服自己這不是忍酷無情,「我該幫的都幫了。」她點點頭,「沒人有資格指責我。」她不願擔任悲劇故事中那個為家族犧牲奉獻、默默無名的配角,這是她的人生,她要當自己的主角。

 

少了家中無限制的索取後,她憑著自己的力量將一切拉回正軌,「若早些年決定畫清界線,現在就足夠為自己的家庭買一間小套房了吧?」偶爾她會這麼想,只是過去已成過去,現在她只滿心期待未來:她腹中的孩子出生的那一天。

 

或許她的命運注定坎坷,在孩子出生的前兩個月,醫生診斷出這孩子有先天性的心臟病,出生後不免要做一場死亡率極高的大手術。她看著超音波圖中那小小的身影,她的要求從來不過分,只求孩子健康成長,但又為什麼總是遇到這樣的事情?醫生告訴她:「上帝為你關一扇門,必為你開一扇窗。」聽到這句話時,她幾乎是反射性的瞪著眼前的白袍天使,眼神銳利到能把人給刺殺,「我理解你的心情,但我們提早了兩個月知道這件事情,算是有充足的時間做準備,可以大大提升你的孩子的生存率。」

 

接著兩個月中,她仍無法釋懷,幸虧有忙碌的工作使她分心,她才沒得常見的產前憂鬱症。孩子出生後,「目前的狀況都還在預料之中,沒有意外的話,等孩子足月我們就可以進行手術。」

 

沒有意外的話?看著眼前插管的瘦小軀體,這難道還不算是意外嗎?儘管悲憤,但她還是漸漸的接受了醫生的說詞,畢竟這兩個月以來的狀況不是太好,也不是太壞,都在醫生的掌控之中。

 

「妳有工作實在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。」談完孩子的事情,醫生突然的閒聊。

「什麼意思?我不是應該好好在家休養嗎?」

「身體的休養是必須的,但妳還年輕,更重要的是心靈的休養。每一位家長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康成長,接收到這種消息,心理上的打擊是無法避免的。」

「打擊的確很大呢。」她抽動嘴角,勉強擠出個微笑。

「儘管工作讓妳的身體無法完整的休養,但心靈上卻免除了妳的鑽牛角尖,過多的疑慮只會讓事情惡化,因此我認為妳有工作實在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。我是真心喜歡這句話『上帝為你關一扇門,必為你開一扇窗。』再說一次給妳聽,希望妳也能受用。」回家的路上,她並無時間仔細的思索這件事情,無論如何她都要親眼見證孩子的手術,因此補習班的教師安排處理事宜迫在眉睫。

 

等事情辦妥時,孩子也足月了,站在手術室外,她不敢想像冰冷的刀是怎麼劃開她幼小孩子的身軀,只好緊握住丈夫的手,強迫自己再相信一次命運,等待時間分秒的過去。

 

 

 

三年後,補習班錄取了一位大學生當作教師,由於家中的變故迫使他半工半讀,談起他的家庭時,儘管有三歲的孩子在旁,他仍難過的落淚了。

 

她拍了拍他的肩,說道:「我理解你的感受,但我送你一句我很喜歡的話『上帝為你關一扇門,必為你開一扇窗。』正因為你有這樣的遭遇,你才會來到這裡,比其他人更有自知以及目標,還有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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